文／周怡伶
走進髮廊混搭藝廊的（）藝文展演空間，映入眼簾的是數張造型不一的木製桌子，上頭擺放著各式造型品、剪刀、個性標語、髮型師的個人收藏，以及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一般理髮廳必備的日系髮型造型書卻沒瞧見一本。這裡散發著濃厚的美國60年代復古氛圍，一磚一瓦遍尋不著造作感，所有物品的擺放都顯得自然，就連創立理念也充滿了強烈的嬉皮色彩，卻彰顯了對生命的熱度與愛。
（）藝文展演空間由5位髮型師組成的團隊所創立，（）是指這個地方不受任何限制，「你今天進來這個空間，你說這裡是髮廊它就是髮廊，你說這裡是藝廊它就是藝廊，你說這裡是酒吧它就是酒吧，其實這裡是沒有名字的，我們只稱它為藝文展演空間，這個括號是要給人來填空的。」創辦人之一Seven解釋，顧客來到這裡花錢剪頭髮，可以順道繞到地下室看看展覽，或是於特定時間來聽講座、看樂團表演，全部免費。面對台灣多家連鎖理髮廳，以及百元快速剪髮的強烈競爭，剪髮價位偏高的他們，不怕其他業者藉由削價拉攏消費者，原因不僅在於技術專業，更是由於這裡所營造的空間，能提供消費者前所未有的剪髮體驗。即便如此，經營髮廊仍是一項艱難的工作。
在描繪創業雛型的初期，5位髮型師不斷開會溝通理念、找店面，當中也面臨了彼此想法不同、團隊運作不佳等衝突，甚至是昔日夥伴的離開，以及新成員的加入，「前期的開會超沒效率，講沒幾句大家就開始吼來吼去，很累，永遠都在情緒的煎熬裡，很煩，可是現在事情好很多了。」經過了1 年的磨合期，（）藝文展演空間在2012年年底正式營運，現任成員包括Seven、Morgan、Blue、Carter、Kenny，談到鼓起勇氣創業，追求理想生活的關鍵，Seven 酷酷地說：「看你敢不敢踏出第一步？」
開除老闆 拿回人生主宰權
5位髮型師的年紀相仿、思考模式相近，原先都在台灣最頂尖沙龍EROS擔任髮型師的他們，因為不滿盲目工作、追求金錢的生活型態，毅然決然離開待了8年的髮廊，「剪髮是一種最能維持生活的工作類型，是到哪裡都能賺錢的技藝，卻不知道為何大家都要集中在一起，拼命為最高的經營者賺錢。」
Seven接著表示，「當時我們每天除了睡覺都在工作，還曾經為了拍藝人MV工作3天3夜。」為了擺脫失控的生活型態，他們決定離職，重新拿回自己人生的主宰權。
在離職之後、創立（）藝文展演空間之前，5位髮型師分別在不同的地方兼職，期間因為一個突發奇想的念頭，相約到全台各地義剪，並將所得全數捐贈給需要的對象，還組成了名為「行者」的團體。他們將自己取名為行者是因為，「這種到處走、到處剪的方式，就像是修行中的僧人一般，不把自己英雄化，而是從中不斷地進修學習。」Seven 說。
行者利用行動來創造自己喜歡的生活型態，並從中獲得滿足，他們義剪的對象多元，多半是受到咖啡廳或是其他機構的邀請，捐款對象也由主辦單位決定，足跡踏遍各大專院校、公館寶藏巖、新北市三重、台東綠島等地，其中以台東綠島的義剪活動，讓行者一行人最有感觸，Seven 說，「當地人慾望低，其實不如所想的需要幫助，我反而從他們身上收到很多的回饋，」Seven 接著坦言，「義剪的起心動念從來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療癒自己，」而在療癒自己的過程中，行者才逐漸發覺，「人生不過就是在追求快樂。」
於是，行者愛上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他們決定繼續聚集在一起，並著手規劃（）藝文展演空間的創立，「但是大家都覺得這很荒謬，」因為行者除了花了大量時間規律地義剪，他們創業的目的是以追求生活型態為目標，錢只要夠生活用就好。但這種不積極營利的想法，讓旁人感到疑惑，也常常有朋友問他們︰這樣真的好嗎？不過，行者的理念卻從來沒有被動搖過，反而更堅定地用行動去證明，自己可以開創出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可能是因為我這個人從小就比較叛逆、不聽勸吧。」Seven 笑說。
夥伴要有共識還要各司其職
行者擁有作夢的勇氣，在實踐夢想的道路上也顯得有執行力，但創業以後能否繼續經營下去的關鍵是，有沒有解決各種大小事的能力及耐力。
一開始光找店面就花了不少時間，Seven表示：「真的就只能地毯式搜尋啊！」歷經了找到好地點卻無緣租用、預定地區的租金過高，行者終於覓到了屬於自己的落腳處，並且選擇自己構思、設計、動工，不論是打通隔間、裝訂書架、噴刷油漆，統統不假他人之手，「連電表都是我自己裝的。」Seven打趣地說。即使在一開始就已經設想好空間的樣貌，但是行者從不因此畫地自限，「討論只是討論而已，執行的時候一定會有一些變化，」一邊執行一邊溝通、調整，最終成形的展覽空間本身就是一件空間藝術品，藍綠色的牆面、打通的隔間、復古的風格，搭配髮型師俐落削減客人髮梢的身影，這是彈性不設限所造就的空間藝術。
「不過，說實在找店面、裝潢、籌資金都不難，最頭痛的還是夥伴間的溝通，吵到幾乎要打起來的情況都發生過，之前還有2位夥伴因為觀念不合而離開。」Seven說，所幸當理念越堅強的時候，越能吸引同路人前來，行者5缺2的情況很快就被新加入的髮型師補齊，「有了他們的加入，髮廊也越來越上軌道。」
此外，共同經營一個空間，Seven認為「各司其職很重要」，行者的每個人在（）藝文展演空間內都有自己應扮演的角色，Seven和Morgan負責策展事宜、Blue和Carter負責髮廊的經營及創作，Kenny則負責掌管總空間，彼此分工、做好職務內的責任，是行者從創業經驗中得到的體悟。
再者，夥伴平常相處是朋友，但談到公事時一定要劃分得很清楚，否則可能會造成一些小問題，舉例來說，行者在採買一些共同使用到的物品時，夥伴之間可能會基於禮讓的心態，大方說沒關係我出錢就好，但這久而久之會造成夥伴的心理不平衡，壓抑到後來則會導致彼此之間嫌隙，甚至可能會在討論衝突時一次爆發，「所以，所有事情都要公歸公、私歸私。」Seven 強調。
髮廊藝廊 經營不設限
展演空間辦的所有活動也都擁有無限可能性，行者不太挑選展演活動的類別，也不收藝術家一毛錢，大概是因為吸引力法則的關係，主動找上門來的藝術家通常都很有趣，「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遇到藝術家想要展的東西，會讓我們覺得『欸？這樣好嗎？』的情況。」（）藝文展演空間提供藝文展覽、心靈講座、沖底片講座等活動，不僅讓藝術家免費設展，行者也不向來看展的人另外收費，「我們想要提供不一樣的藝術體驗，讓那些以為自己不配看展的人，可以透過我們的展演空間，培養看展的習慣，試著去了解藝術。」
除了拿回人生的主宰權，行者也把學習的主宰權奪回，Seven表示，「我覺得我們這裡有點像是大學選修課的感覺，鼓勵有自覺的青年正視自己的學習權，並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就像是稍早一進門來，一位女助理趁著客人還沒有蒞臨，坐在位子上隨性地吹乾自己髮梢，「她是來這裡學習、幫忙，沒有薪水卻甘之如飴，我們不把她當成助理或員工，她是家人，這和一般髮廊請領薪助理的經營方式完全不同。」這位女孩和行者落實了括號藝術的精神，不預期這裡是一個領死薪水的地方，而是將這裡所得的經驗當成大學的選修課程，重新把學習的重心放回自己身上，就如同行者重新寫下工作的意義。
相信快樂創造營利
一般髮廊的營利模式為，底下所有的設計師就像是生產線，工作勞動都是為了賺錢給老闆，行者不僅自己出來另創生產線，更完全顛覆傳統的獲利模式。在（）藝文展演空間，髮型師的獲利要靠自己創造，賺錢也不會是最高的行為準則，「如果有髮型師最近手頭比較緊，想要多賺一點，那就要靠自己努力啊！如果試圖讓整個團隊為你獲利的話，那是被否決的，就是貪婪，」Seven 用加強的語氣說明：「想要怎樣的生活要自己創造。」
（）藝文展演空間有將近1 百坪空間，卻只有四分之一被拿來做髮廊，其他空間則都是免費的，行者將髮廊的營運方式做了全新的洗牌，相較於一般髮廊把獲利放在前面，快樂才是（）藝文展演空間的當務之急，「把快樂放在前面不一定賺得到大錢，但人在開心的時候往往可以把工作做好，工作做好以後自然就會有人買帳，錢自然就會進來，」Seven為工作賦予了全新的詮釋：「如果你只以賺錢為目的，第一你不開心，第二能不能賺到錢，你真的無從掌握。」即使這聽起來似乎很不切實際，但行者卻證明了快樂確實可以創造營利，成立展演空間不到1年的時間，行者已經靠著技術以及顧客口碑回本。
行者追求的是快樂、做的是括號藝術，賺不賺錢從來就不是頭號選項，但是行者創業絕非只是為了逃離，他們選擇放棄高薪的工作、捨棄好聽的頭銜、打破現有的體制，讓剪頭髮這件事從冷冰冰的消費，變成是夢想飛翔的起點，「不踏出第一步，你永遠不知道結果是什麼，」行者的創業不靠幸運、不靠衝動，而是相信自己的選擇之後，努力做好創業應做的規劃，「不要有太多的疑慮，在做好一定的準備工作之後，做就對了！」
【完整內容請見《能力雜誌》2014年5月號，非經同意不得轉載、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