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綠吞噬永續信任 碳揭露成為企業誠信的試金石

文／ Louis Wei  圖／達志影像 

根據《Carbon Herald》報導，由法國里昂商學院(Emlyon Business School) 教授普尤(François-Régis Puyou) 及土魯斯商學院(Toulouse Business School) 教授賈博特(Richard Jabot) 和阿爾庫夫(Simon Alcouffe) 合作的最新研究指出，企業主動揭露的碳排放量通常依據內部的核算工具計算，而非以更準確的通用標準模型計算，內部計算的方式聚焦於避免排放的碳排量；而標準模式呈現的，則是較具挑戰性的絕對排放量，如此選擇性公布將會誤導外界對該公司在環境保護的表現。

減排？漂綠？
企業揭露數據真相難辨

雖然這份研究沒有揭露企業名稱，但非營利組織「碳市場觀察」(Carbon Market Watch) 指出，Amazon、Google 和三星等國際企業，都曾被點名目前的氣候聲明或未來的淨零碳排目標誇大不實或具誤導性，讓民眾誤信某個組織的產品、目標和政策是環保的行為，稱為「漂綠」(Greenwashing)。

案例一
卡達世足賽
首場碳中和賽事 低估碳排

國際足球總會曾聲稱2022年在卡達舉辦的世界盃足球賽是全球首場達成碳中和(Carbon Neutrality) 的世足賽，主辦單位宣稱透過海灣研究與發展組織在比賽場區與停車場裝設太陽能板、興建獲得全球永續評估系統(Global SustainabilityAssessment System, GSAS) 機制認證的比賽場館等措施抵銷碳排，並估計該屆比賽的總碳排放量為360萬公噸二氧化碳當量。但根據《英國廣播公司》(BBC) 報導，碳市場觀察等團體抨擊國際足總嚴重低估賽事總排放量。碳市場觀察的報告指出，國際足總巧妙地運用不同計算方法降低碳排量。例如，利用碳核算(Carbon Accounting) 中的「使用份額」（Use Share），計算賽事興建的七座場館碳排放量，以企業在該營運計畫中的持股比例為計算基礎，計算出碳排量為80萬公噸，但碳市場觀察估計實際可能高達160萬公噸。

案例二
Apple Watch
碳權遭質疑 消費者告上法院

今年(2025)2月， 七名Apple Watch的消費者告上法院，指控Apple於2023年推出宣稱首批「碳中和」的手錶誇大不實。Apple 當時表示手錶使用100% 綠電、30% 回收材料等，這些措施讓產品的碳排量減少超過75%，賸餘的量用以購買高品質碳權抵銷。

原告指出，Apple購買的碳權來源，位於肯亞與中國的兩項專案，並非真正減排，肯亞護林專案的林地早就劃入國家公園內不得砍伐，而中國的專案號稱在荒地種樹，但該地本就被森林覆蓋，因此主張相關碳權無效，對Apple提告求償。

德國的環保組織Deutsche Umwelthilfe今年也質疑Apple使用的碳權無法真正抵銷Apple Watch的碳排而提告，德國法院八月裁定Apple Watch的碳中和宣傳具有誤導性，廣告無效。面對外界愈來愈嚴格的檢視，Apple今年推出最新錶款時轉趨低調，已不再出現「碳中和」這樣的廣告字眼作為賣點，部分產品的碳中和標籤說明也全面刪除。

碳排報告不實 終將付出代價

全球公用事業數據和能源解決方案平台Arcadia指出，若企業碳排報告不實，恐在市場信任、成本等面向承受後果。首先，需要重新審核報告中的關鍵類別，每項皆為上萬美元起跳，各項目加總成為龐大的額外開支。第二，對於涉嫌漂綠的企業處罰將更為嚴厲。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The United States 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 SEC) 近年來多次就企業ESG開罰，美國基本礦物供應商Compass Minerals 就曾因誤導投資人的環保報告而遭重罰1,200萬美元（約新台幣3億6,695萬元）。

碳排相關數據不實亦會影響投資人意願，美國投資管理公司「資本集團」(Capital Group) 於2022 年的研究顯示，89% 的投資者將ESG議題納入投資策略，企業在ESG的不當行為會讓聲譽受損，失去市場和消費者的信任。例如，2015年時，福斯汽車(Volkswagen) 被美國環境保護署(U.S.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 EPA) 查到在多款柴油車種中，安裝造假軟體規避排放測試，因此股價暴跌超過50%，連帶影響其他德國汽車製造商的形象。

漂綠行為亦會阻礙全球氣候與永續發展的目標，錯誤數據造成進步的假象，並削弱環境議題的迫切性與降低企業及大眾採取行動的動力，讓企業傾向將資源運用於誇大成果的行銷上，而非投資真正的環保行動；當消費者誤認企業在環保有重大貢獻或進展時，他們要求進一步改革、支持更有力的政策與投入環保綠化的動力都可能降低，這些轉變將減少碳信用額度體系對減緩氣候變遷的貢獻，讓全球淨零碳排承諾淪為空談。

監管加自律
英美歐盟做法各不同

面對漂綠行為， 不同地區有不同做法，效果亦不相同。歐盟提出如《綠色聲明指令》(Green Claims Directive) 等規定，朝向更嚴格的監管方向邁進，強調強制揭露、證據證實與獨立核查，旨在為企業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並為消費者提供可靠的資訊。

相較之下，美國一直以來更依賴自律和產業指引， 由聯邦貿易委員會(Federal Trade Commission, FTC) 負責執法， 雖然委員會發布《綠色指南》（Green Guides）作為環境行銷(Environmental Marketing) 的準則，但因阻止漂綠行為的執法能力因範圍有限而飽受批評。永續發展資訊平台網站Sustainability Directory整理了歐盟、美國與英國對抗漂綠的方式及優缺點。（見表一）資料來源／ Sustainability Director

終止取巧漂綠行為
碳揭露嚴格把關

若想遏止漂綠，可加強、改善外部規範和企業內部自律。學界建議，制度上應加強相關法規、建立更完善、標準化的驗證流程，過程更加透明，讓監管更有效率。目前企業宣稱的環境資訊中，缺乏普世接受的標準和量測方法，讓企業得以選擇性呈現數據與操弄訊息，誤導大眾。因此，法規必須強制使用清楚、基於科學的指標，並要求進行獨立的第三方驗證，以確保環境聲明的可信度。

企業應公布真實的絕對排放量及目前的減碳計畫，非營利國際組織國際財務報導準則基金會(IFRS Foundation) 設立的國際永續準則理事會(International Sustainability Standards Board,ISSB) 於2023 年發布的兩項準則，分別為「一般永續財務資訊揭露規定」(IFRS S1) 與「氣候相關揭露」(IFRS S2)，其中S2 準則聚焦氣候議題，規定企業需揭露相關指標，包括範疇一、二、三的溫室氣體絕對排放量。

溫室效應加劇的今日，人們不該只為了私利或營利製造豐碩減排成果的假象，不但不能解決問題，待如海市蜃樓的「成就」被戳破，橫亙在大眾面前的可能是更嚴重的暖化現象，屆時需要花更大的力氣解決問題，得不償失。人們應該更直接且積極面對問題，維持碳市場的可信度和有效性，作為全球對抗氣候變遷的有利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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